本帖最后由 Ying_1029 于 2016-8-6 15:16 编辑
留荷女生小W，前两天从国内回荷时行李被查并被带进“小黑屋”。已经往返国内荷兰多次的她，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近十小时的留滞和令人崩溃的糟心经历。
1.小W刚刚遭遇“小黑屋”事件，向群友求助后续将面临何种问题
2.回荷行李中带了一瓶防失眠药（中成药）， 被海关查扣。小W在整个检查过程中十分积极配合。
3. 家人一番好意，小W也已是多次往返，因此并没有把这事当成件大事。
4. 小W对中药成分并不知情，在检查中也并未了解到自己的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群友提醒，海关人员会通过上网核对中文说明，检查该药是否涉嫌违禁品。
5. 后来被告知药中含有云木香，属于《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明令禁止的植物之一。
6. 被告知需要在一份文件上签字
7. 被告知可以找律师帮助，但只有2个小时时间。由于时值国内凌晨，和国内家人也无法取得联系，在荷兰找律师又不清楚程序，只得放弃。
8. 小W最终在身心备受煎熬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选择录口供并签字。在耗时近10小时的留滞问讯过后，离开了“小黑屋”。
---------------------------------------------------------------以上为当事人口述经过----------------------------------------------------------------- （图片如果无法加载，亦不影响上下文内容）
因为随身携带的治疗失眠的中药被怀疑含有受保护的动植物成分，涉嫌犯罪，小W被海关的警员带到小黑屋留置盘问至深夜，身心俱疲。虽然后来签字后获准离开，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小W还要等待进一步的处理，因此至今仍提心吊胆。
笔者事后在周围的在荷小伙伴们了解了一下，不禁发现像小W的这种经历在欧洲的留学生和华人中并非孤例。原本老实巴交、遵纪守法的乖孩子，为何一不留神就“被犯罪”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应当如何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作为一名专门从事比较刑事诉讼研究的博士，同时也是专业的刑辩律师，在此不揣冒昧，简单地就这些问题做一些解释，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在荷兰，为何一言不合就说我“涉嫌犯罪”？] 在国内，如果一个人涉嫌犯罪，那可是摊上大事儿了，真可谓不死也要脱层皮。相应地，我国刑事犯罪的门槛也很高，把人打得亲妈都不认得，或者去超市偷一堆东西，到头来都很有可能也只是治安案件。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社会主义刑法被设定为专*政工具，是用来对付极少数敌人的，因此共产主义接班人们一般是不需要担心受到刑事指控的。
但是在西方国家，观念正相反，刑法和刑事诉讼法被视为保护公民对抗国家暴力的武器，因此受到刑事指控的权利被视为一项重要的基本权利。（是的，你没有看错，西方人真的把刑事指控当成一项权利！）根据《欧洲人权公约》第6条以及《联合国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14条的规定，受到刑事指控是享受公正审判权的前提，因此公约第32号一般性意见特别强调“刑事指控原则上涉及根据国内法可予处罚的行为。这一概念也可扩大包含犯罪性质可受制裁的行为，不论国内法如定性，这种行为因其企图、性质和严重性而被视为是刑事行为。” 这里面的逻辑在于，人权公约及各缔约国法律赋予涉嫌违法犯罪的群众各种周到细致的权利和保障，以抵抗有组织的国家暴力，但是这些保障的前提是你要受到刑事指控，如果政府把你抓起来以后告诉你说我们这不是刑事案件，而是治安案件，所以你不享有无罪推定、沉默权等一系列程序保障，那么这种行为就是在耍流氓，联合国和欧洲人权法院是要给差评的。再简单点说就是：你先要“涉嫌犯罪”，接受刑事指控，才能享受法律赋予你相应的权利和保障（敲黑板，划重点）。所以一向自诩“人权卫士”的各西方国家就普遍把刑事犯罪的门槛定得很低，淬人一口，开车违章，乱扔垃圾这些事都可能涉嫌犯罪，这样不论警察蜀黍为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找你麻烦，都会构成刑事指控，于是小伙伴们就能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人权。
把刑事指控当成个好东西，西方人这种神逻辑在我们看来的确有些恶趣味。但让我不禁想起多年前国内的一个案例：某村有兄弟二人偷自行车被抓，哥哥偷的多够判了（涉嫌犯罪），按照刑事案件移送检察院，但因为毕竟数额不大，也就千把块钱，有些部分证据也不充分，再加上认罪态度好又是初犯，最后就免于刑事处罚了；弟弟偷的少不够判（涉嫌违法），于是就按照一般治安案件处理的，最后劳动教养三年。据说弟弟在号子里悔得肠子都绿了，心说早知道就多偷几辆了，还能回家过年。此事并非笑谈。所以说，受到刑事指控有时候真的未必是坏事，因为检察官和法官的介入往往意味着更多的公正。
[在荷兰，哪些行为容易一不留神涉及犯罪？] 除了本文开头提到的，携带不明成分的中药入境，国人往往不以为意的以下这些行为也很可能涉嫌犯罪：乱扔垃圾、违章驾驶、瞒报收入逃避缴税、与人发生言语或肢体冲突、携带大量现金出入境等。但是多数的轻微犯罪，都不会有强制措施，通常是罚款了事。
[如果被警察采取强制措施了，应当如何依法维权？] 首先，在语言和行为的态度上要对执法人员表示尊重和服从，在行动上要听指挥。如果认为当值警员存在不当或歧视行为，可以在处理完后向有关部门投诉，而不是当场反抗或拒不配合。反客为主地要求查验对方警官证、逮捕证、搜查证，虚张声势地指责对方，故作专业地强调自己的人权并质疑对方凭什么抓自己，甚至企图逃跑和反抗，这些都是极不明智的举动。祖国的基层干警怕你嫖完娼情绪激动突然猝死了自己背锅，欧洲警察可不怕“滚刀肉”，搞不好原来的事没多大，反倒因为妨碍执法摊上大事，这就得不偿失了。
其次，如果的确有客观的违法事实，则不要轻易回答警察关于案情的提问，更不要随便签署任何文件。沉默权是刑案嫌疑人的基本权利，拒绝回答问题本身并不产生不利推论。但是警察在侦查过程中通常会想方设法在法律允许的限度内，利用当事人孤立无援的无助心理，争取在检察官和法官介入前，“引导”嫌疑人给出有利于警方指控的口供，这样一来警方的地位就会主动得多，以后的工作也会简单得多，这种“诱供”的情况在大陆法系国家尤为普遍，属于受到系统认可的讯问手段，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小伙伴们一定要尽量顶住。因为根据荷兰刑诉法，警察拘捕嫌疑人后要第一时间交给检察官，而检察官作为司法官肯定要比警察公正、可靠也友好得多，像小W这种轻微的、一时的无心之失，通常见过检察官之后就会被释放，不管后续如何处理，人能从小黑屋里出来，身体和心灵上的煎熬总归减少了大半，后面的事也就好办了。所以对于被关小黑屋的无辜小伙伴来说，检察官简直就是救星，只要挨到检察官露面，噩梦基本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那么检察官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呢？如果被抓的时间是在白天工作时间，那么检察官一般会在当天来见你，也就是说只要撑住个把小时就能见到救星了；如果被抓的时间是在晚上下班以后，那么小伙伴们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你们比较不幸，要挨过一宿才能见到检察官了。当然，如果问题比较严重，检察官可能也不放你，那你就真是摊上事儿了。这种情况下，检察官会签发一个相当于国内刑事拘留的命令，这种拘留的最长期限通常是３天，之后就要见预审法官了，开庭前能不能放出去就看这一回了。你可以请求预审法官解除对你的拘留，法官通常会更友好一些，如果预审法官也不同意放人，就相当于国内的批捕了，这回就算是摊上大事儿了。考虑到荷兰没有保释制度，而审判程序又比较耽误工夫，这意味着你要在号子里一直待着了。走到这一步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里顺嘴多提一句：荷兰的看守所条件还不错，本人因研究需要曾亲自参观体验，其食宿条件比国内许多高校都要好，在里面干活还有工资领，还有各种再就业培训，据说许多索马里海盗为此乐不思蜀，如果真无法避免牢狱之灾，不妨换个心态，乐观面对。）
最后，如果自觉事态比较严重，并需要律师的帮助的，荷兰警察会在拘捕你后第一时间告知你有获得律师的权利。如果符合法律援助的条件，警察会告诉你可以享受免费的律师，一定注意听好自己的权利，如果自己请不起律师或出于各种原因不想请律师，警察又告诉你有免费的，一定要第一时间要求律师帮助，哪怕你是法律专业的，精通各国刑法，熟悉自己的权利，一旦进去了也是特别需要外界帮助的。这种免费的午餐只会通知你一次，警察说过一次就算完成任务了，你稍有迟疑或拒绝就算放弃了，过这村没这店。假如你负担得起请律师的费用，那么不要犹豫，第一时间提出来要请律师，警察会给你时间联系律师。对于只身在外，举目无亲也不认识荷兰律师的留学生小伙伴们，一定要有紧急时刻能随时联系上的荷兰小伙伴，国内的亲友一来有时差，很可能你着急的时候人家在睡觉，二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小伙伴们可以事先要找好紧急联系人，以避免在不知何时出现问题时无法独立处理，孤立无援的情况。如果不认识这样的在荷兰的朋友，那么一定要存好中国大使馆的紧急求助电话，必要时向祖国政府寻求领事保护。
总之，小伙伴们出门在外，要留心各种刑事风险，尽量避免被牵涉其中；而一旦真的遇到刑事指控，也不要乱了阵脚，悲观绝望。告诉自己，刑事指控在欧洲远不像在中国那么严重，在尊重执法人员和当地法律，配合执法的前提下，利用好当地法律赋予的权利，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牢记，强大的祖国和热心的同胞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作者简介】本文系作者应全荷公派学联主席彭芩萱同学之邀撰写，首发于微信公众平台HoiDutch（公众号：hoidutch）留荷法缘板块，经原作者授权转载于此（较原文略有改动），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IxMzM1MDQ5Mw==&mid=100000557&idx=1&sn=1975d41aacddcaebd27edb5f62c8d126&scene=19&uin=NDQ5NTE3MDU%3D&key=8dcebf9e179c9f3a1abc086dc906e3be414323e93557c32335788338798e0594bb94770aaa897a18cedd3b45d29ebe43&devicetype=Windows+10&version=61050016&lang=zh_CN&pass_ticket=gjqc0mBGA0aaew2rLA%2B4KniJgtBb2LNTO8vEEavyC4w%3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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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截图部分已获当事人本人授权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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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两个月后，收到海关的通知，罚款2000欧元
感觉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