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
2003年12月25日零点,响彻非洲大地的圣诞钟声也吹响了我们冲锋的号角。我小心地把一面五星红旗绑在登山杖上,全副武装地向顶峰前进。
登顶的路垂直距离不到一千米,下半部为裸露的岩石,上半部为终年积雪,山坡倾角在60度以上。圣诞的夜晚,繁星满天,却完全没有月光。星光之下根本看不到往日银装素裹的雪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登山者的灯光排成Z字蜿蜒向上。
我带上只露出眼睛的那种“抢银行”的头套和头灯,兴奋的心情使我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午夜的雪山并未感到寒冷。已经有很多人走在我的前面,我,不知道渡边宏在什么位置,但是我不能落在他的后面。“马克,我们走快点。”我冲导游扬了扬手里的国旗,马克笑了,他明白我的意思。
一条登山者踩出的小路,人们自觉的排成一排,保持着统一的步调和有节奏的呼吸,缓慢地向上挪动,每步只有一个脚掌的距离。在这样的海拔上,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勇气,和体力。没有人讲话,因为那是很困难的事;也没有人抬头看路,只是看着前面人的脚跟,默默地跟着走。
我和马克在超过了十几个人后,我开始感觉有点吃力,心跳急剧地加速,呼吸的频率也由两步一呼一吸改为一步一呼一吸,但我们的速度仍然没有慢下来。“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马克问我。“没事,接着走。”我望了望前面仍看不到尽头的灯光,说。实际上,在这么高海拔连续加速的运动已经大大透支了我的体力,我,正处在危险的边缘。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头套的面部已经因为呼吸的关系冻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茬,气温已经在绝对零度以下。我开始感觉无法控制我心跳的速度,心脏似乎随时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全身的毛细血管急剧地收缩,带来悸动地骤冷骤热;氧气,氧气,我需要大量的氧气!摘下头套,使头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我拼命地大口呼吸。雪山的冷气一下子不经阻挡地涌进我的肺里,顺着血流到全身每个细胞,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后背上的汗水唰地一下仿佛结成了冰,眼前一阵发黑!我抱着登山杖,闭着眼睛,呼吸着,呼吸着;好几分钟,冷气仍然在肺部剧烈地交换着,但血液似乎温暖了许多,我重又看见了马克的脸,还有前方闪动的灯光。“你不行了,走太快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马克已经为我把雨衣铺在了地上。“谢谢你马克,我好了,可以走。”我感激地说,但是我知道我要想登顶,要想不落在日本人后面,要想对得起这面国旗,我就只能在运动中“以战养战”,让自己的身体适应这样的环境。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所有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几乎是以半个脚掌为单位向上挪动。我们已经开始进入雪地,猛烈的山风不断刮起雪霖砸到我的脸上。我不得不把头套重又带上,只下勒到鼻子的高度,留着嘴在外面呼吸。我保持着半步一换气的节奏,基本平稳了心跳和呼吸的频率,虽然没有再加速,但还是趁别人休息的机会超过了许多人.
三个小时过去了,天,仍然布满繁星,路,仍然望不到尽头,只是低着头走.没人知道哪里才是尽头,何时才会天亮;看不见的不仅仅是雪山,还有希望.接近约六千米高的乞力玛扎罗顶峰,山风几乎吹得人站不稳脚步,更是难以呼吸.不知什么时候手指已经冻得麻木,脚尖早已失去了知觉,后背上的“冰”正在使我的体温急剧地降低,困倦如潮水般袭来,脚虽然移动着,大脑却已停滞。忽然,我感到一阵窒息——勒在鼻子上的头套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一圈厚厚的抓绒完全塞在嘴里,在我正需要平均每秒两次的大量呼吸的时候!我一下子清醒,用手猛地去拉堵在嘴里的头套,却无济于事,我带着厚厚的滑雪手套根本抓不起紧勒得头套!我完全无法呼吸,氧气完全停止了交换!我扔掉登山杖,双手拼命地挣扎,想摘下手套;心脏已经象重拳敲打着我的胸膛。窒息!窒息!我在窒息!
马克这时候忽地冲上来,一把扯掉我的头套!新鲜的氧气呼地涌进我的胸腔,我整个人瘫在马克的怀里,大脑一片空白……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当圣诞的曙光在东方破晓的时候,我们终于站在了雪峰之颠,海拔5895米的非洲最高峰,乞力玛扎罗峰!我始终没能超过前面的三个南非登山者,第四个登上了顶峰。
一轮红日跃出了非洲大地,层峦的远山如画般凝固,浩渺的烟波如诗般流淌。晨曦笼罩着雪峰,映得巨大的冰帽晶莹剔透。万仞高峰之上,五星红旗在非洲之颠飘扬。
“James, you made it!” “天使”Emily激动的拥抱了我。“西努瓦!congratulations!”法国人由衷的伸出大拇指。黑人兄弟们则反复说着他们唯一学会的汉语“你好”向我表达着祝贺。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手中的这面五星红旗。
天亮后,我们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才回到营地,先美美地睡上一个小时,享用了留守的挑山工们准备的早餐,就开始了下山的旅程。 |